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韶澈小说网 -> 玄幻魔法 -> 沙海明月传

正文 第七十一章 最后之战 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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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颉莫军军营中。www.kmwx.net

    龙鹰王在部下的护送之下返回大营。他浑身上下已没了反抗的意图,就这样任由部下牵着他的马走入营地之中。周围围了一圈士兵,都不敢说一句话,生怕此时多一句嘴就保不住自己的命。

    他脸上的戾气尽散,眼中颓然一片,几乎毫无往日张扬跋扈的模样。

    部下都惧怕地看着他,生怕触及任何雷霆之怒。

    只见他正准备翻身下马,身子朝前一倾,一口鲜血自肺腑喷薄了出来。此时正是他气虚血亏之际,还未下的来马便一头栽倒在地。

    原本摩拳擦掌准备大战一场的颉莫军,就此草草收场。

    可是即使这样,颉莫军士气仍然高涨。他们广受军民爱戴的王妃被象泉军放冷箭暗杀,这本已足够激起众怒,令他们有足够的魄力将西宁卫重新收复。可是龙鹰王这一倒,一切便都要从长计议。

    其实连海月自己都没能想到,檀蒙的死对于龙鹰王来说并不是刺激,而是毁灭。

    此时的西宁卫中军大营当中,海月亲自跪到帅位前请罪。毕竟放冷箭并非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,而她也明白自己不过是迁怒与檀蒙,而并不是真正在复仇。即使檀蒙是曾经参与雁北偷袭的主要角色,也并不能证明这件事就是由她主导。

    而当她到了中军大营之后,却并未收到边巴的任何责罚。她再一看向旁人,只见她的同僚眼中,尽是安慰和赞许。

    边巴一脸肃穆地将一摞信件递给她,道:“海月,待你看过这些信件,就不会再对今日之举有任何介怀了。”

    海月伸手接过,一封一封仔细地翻译着,手中不住地颤抖着。她的声音有些嘶哑,听起来有些压抑已久的怒意和悲愤:“原来真的是她,一手策划了雁北的偷袭。”

    洛桑从众人之中走了出来,弯腰轻轻扶着她的肩膀道:“即使龙鹰王妃果真曾救过许多人,但她手中依然鲜血淋漓。你这样杀了她,也是替长眠雁北的兄弟们出了一口恶气啊。”

    她缓缓地点了点头,一行清泪却依然轻轻滑落。

    这一天,她终于能对那五千四百一十五个英灵一个交代。

    西宁卫开始进入紧张而密切的战中状态,准备随时应对敌军的狂轰滥炸。所有人都以为龙鹰王在王妃惨死之后,一定会迸发出雷霆之怒,大举进攻西宁卫。谁曾想,龙鹰王这一病,便再也没有起来。

    自那日龙鹰王坠落马下,便由此变得寡言少语。亲兵送进大帐中的军务,他竟一本也不翻开来看。等到第二日亲兵再去取,那些折子竟还是原样放在那里。

    不得已,这么过了两日之后,亲兵只得将军务折子全送到了龙鹰王手下的大将霍迟帐中,由他代掌军务。

    霍迟终日惶恐,只翻了几份不大要紧的折子来批了一批,便忙亲自带着折子去请示龙鹰王的意思。

    庞大的有些恐怖的大帐之中,龙鹰王坐在正中间的床榻之上,身形显得尤为虚弱无力。

    霍迟犹豫着走上前去,跪下来行了大礼道:“王上,折子我只批了关于后备军需的几个,让他们沿路从百姓手中买粮……王上,剩下的,末将不敢做主,还请王上裁决。”

    一阵长久的沉默之中,霍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。他只听见一阵粗重的呼吸声缓缓响起,紧接着是一声毫无生气的回应:“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王上,何时攻打西宁卫?再等下去,恐怕大明那些人就要追上来了。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,恐怕当真不好受啊。”

    “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
    “王上的意思是?”

    “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
    “可……”

    “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
    他像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一般。霍迟紧蹙着眉头,将折子摆好放到他身边,接着便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于是就这样,颉莫军在缺少主帅的情况之下,终于在一个凌晨主动发起了进攻。

    而这一场仗,颉莫军打的憋屈。即使他霍迟谋略过人,身上总也有一团包袱,使他不够果决,所下的命令总是差着一口气,并不能叫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。

    譬如这一次,他的杀手锏便是,让颉莫军士兵们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,偷摸地从狗洞钻进城里去。

    这狗洞其实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狗洞,而是当初建城的时候,民夫们在城墙上所筑的排水道。这些排水道,确实够那些身材瘦些的士兵爬进去,从而进入城内。

    即使士兵们再不情愿,被挑中的仍然被迫也要进入排水道当中去。那些地方年久失修,颇有些怪异的味道。其中阴暗潮湿之处,更是蛇鼠横行。

    等颉莫军士兵们费了老大的力气爬到尽头时,却发现这些排水道早已被城内的人堵了个严实,甚至连工具也撬不开分毫。

    没办法,他们如此大规模的入侵总归是惊扰了城楼上值守的人,一瞬间火光四起,象泉军强大的应变能力就在这一时间发挥了出来。只顷刻间,还未等颉莫军士兵们从狗洞里钻出来,就已经听闻外面巨石落地的声音和人们中箭倒地的惨叫声。

    木已成舟,霍迟不得不将攻城车和铁甲军都拉到了前线去,开始强攻。

    却不曾想,西宁卫的城楼上早建起堡垒供士兵们藏匿。等到颉莫军的攻城车上来的时候,象泉军士兵们便躲到堡垒中。而等云梯到达之后,便用城墙下的油罐浇在云梯上,一把火下去,连人带云梯便都着了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,颉莫军好几轮想要通过云梯进入城中的法子都落空了。

    霍迟正急得不行,便只见手下一位副将想了一个主意,同样用火攻的法子,用工程车抛去烧着的火球,弓箭队也都准备了着了火的箭,准备将城楼上的房子点燃。

    这法子果然奏效,只不消多时,城楼上便到处都是着了火的地方。象泉军忙急着扑火,却来不及抵挡继续上来的云梯,西宁卫险些被撕开了一道道口子。

    海月得了奏报,想了想法子,便立刻派了数十人去仓库里将冬日里用的军被都取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将冰水泼在被子上,要湿透了才行。全部运到城门口,盖在城墙上!快!”

    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,忙不迭地去照办了。

    远处的颉莫军看着这一切,都仿佛以为象泉军失了智,竟敢将棉被这样易燃的东西挂在城墙之上,火力便愈发凶猛了起来。

    可是渐渐地,他们却发现西宁卫城楼上的火势明显了许多。霍迟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,才意识到那些棉被原是对方用来抵抗火攻的良器。

    旋即,他咬了咬牙,派出了铁甲攻城车,打算拼了命也要打开城门。

    只可惜这样的打法对于颉莫军损耗极大。原本士气不足的颉莫军,在接二连三的颓败之后,几乎没有了攻城的斗志。铁甲攻城车的节奏缓慢而沉重,像是年逾花甲的老人用力捶打着一块巨大的铁板。

    只见即使是这样战火纷飞时,象泉军依旧有条不紊地来回搬运着巨石、木桩等物,不断地向下砸着。

    攻城一向是战争中最难的一部分。要想打开那些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,除了要拥有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兵力,整个军队还要拥有足够强大的信念感。可是如今的颉莫叛军失去了主心骨,宛若巨鹰失去了头颅,空余强壮的双翅不断地乱飞着。

    就在这个时候,一个身穿黑袍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颉莫叛军的大营之中。他不同于往日众人所见到的黑衣人,他是楚马国如今的领袖,迭厉悬。

    至于他的身份,那要从很久以前开始说起。那是天赤七王还未曾降生的时候说起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的楚马国,曾经如同古格王城一般,可以看见碧波荡漾的湖泊和源源不断的河流。足下的草地上满是牛羊,住着世代生长在这里的人民;它的远处是纯净的雪山,传说里曾住着古老的神祗。

    这样有一天,神祗为爱戴他们的人民送来两个孩子,一个被送到了象泉,另一个则留在了楚马。

    那个去了象泉的孩子,被人民尊崇为天神之子,拥上了王位,成为了象泉王。他诞下后代,永久地守护着象泉的平静。而另一个留在楚马的孩子,被人民像神祗供奉了起来,人民叫他楚马王。他终日坐在湖泊中间的高台上,像被囚禁了一般不见人间。渐渐地,楚马人的贪念不断地向神祗索要着更多、更多。那孩子原本纯净的心智逐渐被乌黑的**和贪婪占据,他利用人民的贪念,制造杀戮和战争。

    最后,楚马王被神祗抛弃,被掩埋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之中,始终不为外人所识。可是他仍然在这残酷的环境之中苟延残喘着,他依靠着不断地侵犯邻国逐渐建立起一支空前强大的沙漠军团。

    他们四处杀戮,征服外御…直到天赤七王接连降生后的百年里,才被象泉人用神力封印在黑沙漠里,生生世世都不得离开。

    这八百年来,古格王城世袭了十六代国王,而迭厉悬,也刚好是楚马第十六代王。

    十几年前,楚马先代赞普冲出封印,几乎就快要征服整片西洲。可惜到最后一刻,他失败了。衣钵被传到迭厉悬身上,楚马国复兴的使命便也落到了他身上。

    他不是一个人来的。他的身后便是沙漠里那支死亡军团,狼军。

    迭厉悬走进颉莫军大帐的那一刻,霍迟便立刻明白这里已不再归他统领,于是便加快脚步离开了大帐,留下他与龙鹰王单独相处。

    迭厉悬看上去并无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,眼神都不如从前的龙鹰王那般狠厉。相反地,他的双眸清澈,面容俊美,丝毫没有一个暴君的威仪。

    “褚律,几日不见,你怎么这般颓靡?”

    龙鹰王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旁人直呼其名了,上一次……还是檀蒙活着的时候。他睁开了那双晦暗无神的眼睛,转过脸来看着迭厉悬,平淡道:“你希望我是个什么样子?”

    迭厉悬坐到他的身边去,随手拾起他身旁的玉坠,凑近深深嗅了片刻,冷冷道:“我早就提醒过你,对于女人,你不要执念太深。什么青海第一美人,等到你拿下燕京的时候,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。你还有什么不满足?”

    龙鹰王扭过头去不再看他,只冰冷地抛下一句:“你不懂。”

    那张俊美异常的脸上,逐渐浮现出接近邪魅的笑意:“我是不懂,因为我早已做到了弃情绝爱。只有一个人没有软肋的时候,才是能够真正得到这天下的人。”

    无论他怎么说,龙鹰王脸上始终都没能浮现出如同往日的神情。迭厉悬有些无可奈何了,他最后试了一次,是他对于龙鹰王最后忍耐的底线:“难道你不想给她报仇?”

    “她已经死了,报仇,她也回不来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跟她一起去死!”迭厉悬怒斥了一句,终于转身往回走。

    龙鹰王已经深陷泥潭,不可自拔。可对于如今的颉莫军来说,狼军的到来,算是这些天以来最好的消息。

    迭厉悬立刻着手开始布置新的攻城计划。而这些计划当中,需要源源不断的兵力不断地攻城,换句话说,就是要用几乎颉莫军全部的兵力攻城。

   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象泉军的士兵们发现颉莫军的攻击力比前几日强了很多。他们搭起云梯,接连不断地往城墙上送人。只要有一个云梯倒了,便立刻有数十个士兵在下面接应,将云梯再次扶正。石头、木桩、还有箭弩,所有的东西源源不断地砸在他们身上,他们像是不知痛感一般往前冲着。

    不消半天过去,西宁卫的城墙周围已经堆满了尸体。仔细看去,那些尸体几乎没有一具完好无损的。他们血肉模糊,不成人形,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。

    几轮这样不要命的进攻下来,象泉军有些吃不消了。

    边巴连夜将高级将领召来,商议对策。

    外面还在连夜打着,看来迭厉悬此番是下了狠功夫要取下西宁卫了。海月裹了一条毯子,面前摆了一整壶奶茶和一只茶碗,一口一口地啜着。

    边巴见她如此清闲,便知道她又不肯动脑筋了,便急道:“海月?……哎呦你快别喝了,再喝头脑都要不好使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喝的酒才会喝糊涂,我这不正想着办法?”

    海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,慢慢啜着,又道:“蒙格,去派几个人搬来一具尸体,再把秀齐军医请来。”

    洛桑也坐到了她旁边歇了歇腿脚,道:“我说元帅,关键时候还是得靠海月这些鬼点子管用。”

    海月用手肘顶了他一下,道:“如何我说的就尽是鬼点子了?”

    洛桑吃痛,端着刚倒好的奶茶闪到一旁去,笑道:“这想鬼点子也是个本事,不然你看梅朵怎么还在那儿皱眉头。”

    德吉梅朵此时果然在一遍蹙着眉头,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。听见洛桑调侃他,不由地怒道:“你别捣乱,我想起来从前清桓给我讲过一个汉人将军的故事。”

    海月倒了两碗奶茶,站起身来递给边巴和他,认真问道:“慢慢说,你想起什么了?”

    “我想起有一位汉人将军,忘了他叫什么,曾经历过刮骨……”

    梅朵努力地想着,还是没想起来后面两个汉字。

    “刮骨疗伤?”

    “没错,没错。他怎么能够,一边让人家刮着骨头,一边又不耽误吃肉呢?”

    海月眉开眼笑,轻轻一拍梅朵的肩膀,拿着茶碗便与他碰了一下,吓得梅朵连奶茶都洒出了一些。

    “梅朵,这次我们两个怕是要立下大功。元帅,此战过后,我要你那支寒冰羽箭?可好?”

    边巴苦笑道:“莫说大话,你们两人若能取得此战顺利,就是一百支我也能给你。”

    海月默了声,朝梅朵挤了挤眼睛,满脸高深莫测的模样。

    不出一会儿,蒙格便将人都带了来。那尸体包在一块厚厚的毛毡上,被摆在大帐正中央。远远不断的鲜血溢了出来,几乎将整片毛毡都浸成一片暗红色。那颉莫士兵的肩上有一大片肉都被消了下来,几乎能看见里面的白骨。他的腿上、背上都有严重的创伤。而这些伤痕只要有了一处,他便已经难以前行。

    秀齐刚刚还在前线为伤兵诊治,却被突然唤到此处,免不了有些焦急。而他却依然规矩地行了礼,站在一旁等着几位将领发话。海月见他神思不宁,颇有些心不在焉,便轻声上前道:“秀齐大夫,现在有急事找您。不知您可知道,有何种药物能致人神经被麻痹,且受了伤却毫无痛感?”

    秀齐听了她的话,有些惊讶,继而才注意到大帐中央躺着的死人。

    “将军说的可是这具尸体?”

    “是,请自便。”

    秀齐走上前去,仔细将那尸体的口鼻探查了一番,又轻轻嗅了嗅气息,自是推测了片刻,才躬身道:“禀告元帅,将军,此人是服用了醉心花。在中州,叫麻沸散。倘若过量食用,导致全身神经被封闭,他便无法感觉到疼痛,只能一心往前冲锋罢了。”

    众人大惊,皆不言语。

    “果然是这样。”海月来回踱了几步,又回头望向他,问道:“医生可有良策?”

    秀齐思虑了片刻道:“只能等待药效一过,便又恢复了原状。但这中间,实在有些困难。”

    边巴道:“如今他们这般不要命地冲上来,我们也并不能出城阻击,这样伤亡更大。”

    洛桑点了点头,道:“我带人去加固城防,先行一步。”

    海月又道:“这般死守下去,也不是对策。元帅,我想带人出城去探查一番。”

    边巴吓了一跳,道:“海月,不可鲁莽行事。此时你若出了意外,城里的情况只会更糟。”

    “无妨。元帅,可派三千云顿铁骑自西城门而出,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要去搬救兵来。我从城东边的水道出去,一路摸进敌军大营。放心,我定能全身而退。”

    “海月,那些通道早已全部封上了,你怎么能出的去?”

    海月眨了眨眼睛,笑道:“元帅忘了,是我带人堵的水道。还有一处能用的,我去挖开便是了。”

    边巴踌躇了片刻,见她心意已决,想着如今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,便道:“你去罢,路上心些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海月走出大营之后,脸上原本俏皮的神情便立刻沉了下来。她快步往外走着,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也不禁慢慢颤抖着。

    突然,一个瘦的身影突然拦在她面前,挡住了去路。

    海月下了一跳,直到看清来人的面孔才道:“落登,你什么时候回的西宁卫?可是你父亲那里出了什么事?”

    落登那身形还未长成,仍比海月矮了整整一个头。只见他踮起脚来,将手背轻轻贴在她额头上,嘟囔了一句:“并未发热啊。”

    海月愣了片刻,这才反应过来这鬼灵精在戏耍他,便扬起手要打下去。只见落登却窜到远处道:“带着我,我就不向赞普告状。”

    那张脸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在她的脑海里跳出来,硬生生地在那些密集的军务之中挤出一点位置来。海月像是看见了江央坚赞上一次因为她的冒进而生气的模样,不禁缩了缩脖子,随后又道:“这次很危险,你还要来么?”

    只见落登利落地将腰上捆的东西解了下来,将裤带又勒紧了几分,才将东西一样一样地挂回去。

    见他去意已决,海月也不得不带着他一块,向城东那处隐蔽的下水道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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