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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三八七章 寿春尾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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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恪没精打采地走出慎行的房间,去看了一眼辛凌,又去守了一会儿风舞,待回到自己的屋子,却发现扶苏和黄冲都在屋子外等他。swisen.com

    这热闹的

    李恪没好气地看着浑身缠满麻布的黄冲,没好气说道“前头才与老师说你重患,不想这会儿就能串门了,人说祸害遗千年,诚不我欺。”

    黄冲傲然一笑“尚有罪人在囚,我又岂能安躺于榻上”

    “果然,只要是法吏,不管是忠于法家,还是忠于秦法,都叫人厌恶得很。”李恪推开门,没好气说道,“去我榻上躺着虽不知你站了多久,可麻布都渗出血了,究竟是何等要事,你就不能让旁人通传”

    黄冲毫不客气地拄着拐走进屋里,把拐一丢,艰难上榻,在木条上留下好几条醒目的暗褐色血迹“我来向你通报案审结果。”

    “就这”

    “墨家身负冤屈,由能助寿春破获要案,于情于理,我都该亲自向当初奋战之同袍说明结果。”

    李恪听他的口气很不好,不由挠了挠头“不会是又有人要你们为难我吧”

    黄冲摇了摇头“我师从中陵君,乃是正统商君法学,与咸阳那些新法家扯不上关系。”

    “不还是法家。”李恪撇了撇嘴,招呼扶苏一道坐下,忙忙碌碌开始架炉烧水,“此案又出甚妖了说来听听”

    “此案英布贼杀九人,反杀一人,拒捕,杀吏三人,应罪,当辟。朱家知其行事而匿,从罪,拒捕,杀吏三人,亦辟。袭杀官吏者捕六人,群斗,贼杀,皆斩。另,祖道寨上下共臣妾四十二人,不知因由,充公,发卖;将阳一十七人,未助谋逆,赀甲;还有一人验传俱全,年未傅籍,不罪,发还乡里。”

    李恪皱着眉听了半晌,问“这判罚不是正当么”

    黄冲摇了摇头“判罚虽正,然陛下年前谕令,天下投建,劳力不敷,除罪大恶极,谋逆叛国者,余皆轻罪,发配骊山故郡守思虑良久,判英布、朱家黥,发骊山,袭杀六人发骊山。这便是最终了。”

    李恪瞠目结舌“先后杀了十三人,重伤四人,这还算不得罪大恶极黥发骊山”

    黄冲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公子,蒙冲还不曾脱离危险呢,你就这么任着他们徇私枉法”

    扶苏舀着茶勺苦笑道“这真是父皇的意思,寿春不曾曲解半分”

    李恪气急反笑“皇帝擅改,地方滥刑。我看法家长久不了了。”

    于是乎,不欢而散。

    屋里很快便只剩下李恪和扶苏两个人。

    李恪心虚地揉了揉眉心“您不会也像那跟榆木疙瘩似,觉得蒙冲死得不冤吧”

    扶苏黑着一张脸“冲未死”

    “胸腹插着几根桔梗排血,若是夏师再晚来几日,也差不多死了。”

    扶苏脸上显出一丝哀色“是我叫他去护你们的,他恪尽职守,便是卒了,也是英雄。”

    “算了,险些忘了,你也有学室出身,和那块疙瘩一样,都是公而忘私之人。”

    水开了,李恪给扶苏浇一碗茶,又给自己浇上一碗,端起盏,慢悠悠饮。

    “你之事,原先定了风舞去助你,不过他现在仍未清醒,真要起身,也得将养好了再说。”

    “此事我理解,我会与父皇分说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,老师觉得皇陵机关不行,派了墨家机关师何仲道,带着亲传弟子协助修陵,此事你不会拒绝吧”

    扶苏愣了愣“你们打算以德报怨”

    李恪瞥了扶苏一眼,轻轻说道“你想哪儿去了。墨家不会入仕至少在齐墨合流之前,不会安排人入仕,去咸阳的人皆是为还你在危难中帮扶墨家的情谊,他们会脱去学子籍,践正,从徭,随你们怎么安置。”

    扶苏一下就明白了李恪的想法,正色保证道“放心,不会叫他们做不合身份之事。”

    李恪懒懒散散拱了拱手“谢过。”

    扶苏苦笑摇头“且莫忙谢,其实父皇叫我来此,还有一事”

    他话未说完,李恪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。

    辛凌捂着胸口,喘息着站在门口,抢声说“师弟,老师思虑风舞伤重,短时间里难以起行,已令我先去,为他置备工事,不使拖延。”

    李恪怔怔地看着辛凌,突然什么都明白了。

    又十余日。

    前些天夏无且和蛤蜊日夜兼程,及时赶来,在他的妙手之下,风舞已经醒了,能吃些细致的流食,蒙冲也度过了危险期,不再有性命之忧。

    辛凌的伤本就不重,调养了几日便已经不碍行止,至少坐车远行肯定不会留下什么暗疾。

    于是乎,最后一次复诊之后,离别的日子也来了。

    寿春城外,车马喧嚣,辛凌穿着一身素白深衣,淡抹脂粉,眉宇之间早已看不出墨者的半点痕迹。

    何仲道和他的七个弟子也在离行的队伍当中,墨褐草履,赤足摈冠。李恪听说他本想将自己的爵位袭给何玦,扶苏也答应了,可是却被何玦拒绝了。他的爵位最后为十余个何府蓄养的臣妾赎了籍,用最粗暴的方式剥成平民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,李恪觉得这是何玦对他的惩罚。

    离愁总是凄凉,更何况今日还有绵绵细雨,不绝不断,天上地下感受不到半点夏日的炎酷,便是暖风,也让人觉得遍体生寒。

    没有仪式,没有水酒,李恪不过和扶苏叙了两句闲话,为辛凌赶车的兵卒便来催促,众人只能匆匆作别。

    车行渐远,李恪看到辛凌似乎掀开了车窗,可看得却不是李恪他们的方向,而是何仲道身上的墨褐。

    一眼过后,清泪化雨。

    大概是看错了吧

    李恪这么告诉自己。

    他摇着头走到一起送行的何玦身边“玦君,那日之后,我们许久没见了。”

    何玦恭敬地做了个揖“假钜子,往后称玦便可,莫再称君。”

    李恪耸了耸肩“玦,你翁之事别想得太多。”

    何玦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“翁自小便教导我,墨者从墨,乃是牺牲。墨义苛刻,墨法酷烈,墨者若不能将欲念置后,必成叛逆。”

    “他这般跟你说的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何玦静静点头,“何家数代所求者,墨艺之极也。身为人子,我当从祖之愿,身为墨者,我当从法之严。假钜子可知,翁欲让我承袭爵位时,我是如何与他说的”

    李恪摇头。

    “爵位享乐,安逸,消磨人心。否则历代钜子高爵在身,为何从未兑现过秦庭恩荣从今往后,我只愿做一个纯粹的墨者,诸般俗世,与我再无干系。”

    果然是惩罚啊

    李恪暗暗叹了口气,刚想劝慰,何玦又再次张口“翁笑了。”

    “噫”

    “翁笑了,他说要在皇陵建起万世不破的机关迷阵,有生之年,终会不负机关师之雄名”何玦面容肃穆,慷慨激昂,“假钜子,何玦欲探求机关之极,请假钜子教我”

    阵风拂过,夏日的风,依旧是暖风。

    李恪展颜一笑“假钜子之称怪繁琐的,从今往后,叫我先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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