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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162章 金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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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崔珍娘的顾虑他不是不懂,他也不是不怕, 相反,他比崔珍娘更怕。

    但他怕的不是又一次一败涂地, 也不是怕再被小人破坏践踏,他怕的,是再次失去珍贵的东西。

    可是, 如今的他又有什么可失去的呢?

    至亲, 功名,才华, 宗族,名誉……一切一切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唯一可失去的……

    眼前忽然闪现一张宜喜宜嗔的如花面容, 让他心跳顿时为之一滞。

    那次夜游洛水, 巧遇方朝清被花娘表白后, 甄珠在家里窝了几日没出去,几天后,她带着阿朗去了悦心堂,同时带着这几日又画的几幅chūn gōng。

    自然, 那几幅图都被她仔细收拾了装进匣子里, 甚至还上了锁,钥匙自己留了一把, 另一把到了悦心堂后, 便交给了方朝清。

    “以后就让阿朗替我来送画吧。”她笑眯眯地道。

    方朝清一愣, 旋即点了点头:“也好。”

    甄珠准备了一肚子理由, 便被他这一个“也好”给堵回去了,不由瞪眼:“你也不问理由?”

    方朝清笑:“这要什么理由。”

    旋即忽然脸『色』凝重起来,郑重对甄珠道:“正好,我有件事要跟你说。”说罢,便引着甄珠去内室。

    甄珠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脸『色』,不由好奇,乖乖跟在后面。而阿朗一声不吭地,也抱着匣子跟了进去。

    方朝清看着也跟进来的阿朗,顿了下,终究没有说什么,只是看向甄珠。

    他没有坐下,就那样站着对她道:“我……还未跟你说过我的来历吧。”

    甄珠眼睛一眨,连忙点头。

    相处那么久,她也只是知道他姓名,知道他是这悦心堂的老板,知道他已经娶妻。其余的,几乎一无所知。

    方朝清笑,只是笑里带了苦涩:“我的来历……其实也没什么好说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我祖籍南阳,出身的方家也算当地郡望,祖父曾官至宰相,父亲时任户部尚书。而我妻珍娘,其父正是当今崔相。”

    甄珠瞬间瞪大了眼。

    就算她再不了解古代,也知道宰相是什么,方朝清这出身,分明是顶级权贵子弟,而且不仅他自己出身好,妻子更是顶级的大家闺秀。

    可是,这样一对出身的夫妻,居然会窝在洛城,开一家小书画铺子为生?

    方朝清继续轻声道:“不过,如今说这些都无用。因为一些事……我已经被方家逐出宗族……”他轻轻看了甄珠一眼,却见甄珠只是微微一愣,脸上并未『露』出什么鄙夷的神『色』。

    他不由唇角微弯。

    继续道:“至于崔家……崔相并不认我这个女婿,因珍娘当年执意要嫁给我,崔相失望至极,直言珍娘若嫁我,便不再认她这个女儿。当年珍娘出嫁的嫁妆,多半是岳母为她积攒下的,嫁予我后,她便再没有回过崔家。”

    他苦笑道:“因此,虽说方崔两家势大,于我却没什么益处,非但没益处,甚至还有些麻烦——这些麻烦,便是我要与你说的。”他抬头看甄珠。

    甄珠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,没有鄙夷也没有害怕,只是安静地等他继续讲下去。

    方朝清便沉声道:“我有一个异母弟弟,叫做方朝元……”

    接下来,方朝清便跟甄珠讲了他以往在洛城经商的几次经历,大致与甄珠听说的差不离,只是只听外面传言,似乎方朝清便是单纯倒霉加无能,但在方朝清的叙述中,他所有的失败经历中,似乎都有另外一个人的踪影,也就是他的异母弟弟方朝元。

    比如他开酒楼那次,有客人在酒楼吃饭后差点毙命,之后日日登门闹事,搞得酒楼生意大跌,官府也三天两头上门,最后方朝清不得不将酒楼关了。

    原本他只以为遇上讹人的恶棍,然后来才发现,其实是方朝元在背后搞鬼。

    之后的布庄杂货油坊等生意,每次的失败似乎都少不了方朝元的掺和,其手段层出不穷,无所不用其极,偏偏方朝元狡猾至极,方朝清虽知道是他捣鬼,却抓不到他具体证据,况且——就算抓到了证据,他也根本奈何不了方朝元。

    他是被逐出方家的弃子,方朝元却是千娇万宠的户部尚书家少爷。

    听他说到最后,甄珠都禁不住有些可怜他了。

    终于笼统地将往事说完,方朝清郑重地对甄珠道:“我要对你说的,便是小心方朝元。最近悦心堂的生意愈发好了,他若再注意到,难免不会使坏,而悦心堂之所以有起『色』——我也不瞒你,其实还是多亏了你的画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我担心,若方朝元再想对付我,会从你下手。”

    甄珠“啊”了一声,没想到刚刚还可怜方朝清,这会儿突然发现这火居然还能烧到自己身上。

    方朝清安抚她:“不过你也不用担心,他虽然『性』格乖戾反复,却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,只要不过分激怒他,便不会有什么危险。若是知道你的存在,他最可能做的,恐怕是指使人来挖角,破坏我们的合作,若是如此——你不必顾忌我,我们之前的协议,便作罢吧。只要你不再与我合作,他便不会为难你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眼里有些苦涩。

    协议作废,悦心堂没了甄珠的画,便回到与之前一样的境地,那么他这几个月所做的努力,也便通通白费了。

    他自然是不甘心的,然而若不这样,万一真惹怒了方朝元,他发起疯来波及到甄珠,那更是他不愿看到的。

    甄珠嘴巴张了张,想要拒绝,然而看着方朝清的话,却又说不出来什么。

    做出这样的决定,方朝清肯定比她更痛苦。

    片刻后,方朝清眼里苦涩逝去,又笑着道:“当然,这是不得已之策,他也不一定会从你下手,因此以后你不再来悦心堂,只专心在家作画是最好。”

    半晌之后,甄珠点点头:“好。”

    方朝清脸上便『露』出欣慰的笑,如释重负般:“那便这样吧,你以后只专心作画,其余的我和——”他看了眼阿朗,“我和这小兄弟沟通。你若有什么事什么话,便写信让小兄弟给我捎来。”

    甄珠点头。

    一旁的阿朗抱着装着画的匣子,睁着漆黑的眼睛,没说话。

    说过正事,几人出了内室。

    甄珠却没急着走。

    “方老板,咱们合作这么久,在你这儿买书有没有折扣啊?”她拉着阿朗站到书架旁,狡黠地对方朝清道,笑地像只狐狸。

    方朝清笑:“随便挑,不收你的钱。”

    甄珠笑眼弯弯:“不收钱可不行,那你可就亏死了。”

    说罢,便拉着阿朗在书架上选书,不一会儿后便选了一堆书,一股脑儿都堆到了柜台上,猛一看足足有几十本,此外她又拿了一堆上好的纸和颜料,直把柜台堆地满满当当。

    书纸颜料都是不便宜的东西,这些起码也要几十两银子,所以甄珠不要他送。

    方朝清明白了她意思,笑笑也不再执意说不收钱,只是翻了翻那些书。

    几十本书里,有几本是给孩童启蒙识字的,有四书五经,还有一些字帖,除此外便是各种游记小说等杂书。

    启蒙书四书五经显然是给阿朗的,杂书应该是她自己打发时间。

    “这字帖——你要临摹练字?”他问道。

    甄珠摇摇头,又点点头:“给阿朗买的,不过——我也可以用吧,你不是要我练字吗?”

    方朝清摇头:“你要练字的话,这些给蒙童练字的字帖便不适合了。”说罢,转身去了内室,回来时手里拿了好些字帖,“你的字基础已具,但风骨未成,接下来应该临摹大家之作,领会融合后再思贯通创新,这些都是我收藏的字帖,你先选一些临着。”

    甄珠好奇地翻了,见有些字帖很熟悉,比如颜贴柳贴之类的大家之作,还有一些不熟悉的,应该是这个时空特有的。

    翻到最后一本,她眼前忽然一亮。

    这字帖她从未见过,但见笔画瘦劲,结体舒张,用笔潇洒肆意,虽不如颜柳等大家老道熟稔,却有股遮不住的肆意少年气透纸而出,叫人看了便觉得生机勃勃,畅快难言,非是草书,却颇有狂草风范,灵『性』『逼』人。

    最重要的,是很对甄珠的胃口。

    她翻回扉页,想看是哪位大家,却发现扉页上只写了帖名“登临贴”三字,并无书者姓名。

    她扬起字帖,好奇地问:“这是哪位名家所书?怎么没名字?”

    方朝清脸『色』有些古怪:“你……怎么选了这本?”

    甄珠瞪眼:“我喜欢呀!”

    方朝清失笑,摇了摇头,低声道:“这是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甄珠以为没听清。

    方朝清微笑,微微提高声音:“这是我往日所书旧贴。”

    只看了一眼,他便将目光避开,让店里伙计招呼她,自己低头看书。

    虽略有些不同于市井女子,却也没什么起眼的。

    他很快便沉浸于书中,期间听到那女子跟伙计说话,声音温温柔柔的,只腔调有些怪,似乎有些京城口音,却又不尽相同,却奇异地挺好听,跟春天抽出的嫩柳条似的,清清爽爽,柔柔细细。

    他没抬头,继续看书。

    然后,便听到伙计说话,有些狗眼看人低的意思,他这才皱着眉看过去,恰恰又与那女子的目光对上。

    他依旧很快移开了目光。

    便是要教伙计规矩,也得等没外人在时。

    直到听得旁边有轻微的脚步声,一抬头,便见那女子已经走到柜台不远处,那放着几幅chūn gōng tú的位置。

    chūn gōng tú这东西,说是上不得台面,但偏偏世人又爱它,不仅有钱的王孙公子达官显贵爱用它助闺房之乐,便是普通百姓,在新人成婚前,其父母往往也会在女子的陪嫁中放一份chūn gōng tú,以教导女子晓事。此外chūn gōng tú又叫避火图,便是因为有认为房梁上贴chūn gōng tú,能令火神因害羞而退避,以免除房屋走水之患的。

    用途这样广泛,chūn gōng tú的销路便很不错,利润也较一般书画丰厚。方朝清不是什么道学先生,自然不会跟银子过不去,因此悦心堂也有chūn gōng tú卖,只是与所有书画铺子一般,chūn gōng tú没有大剌剌摆出来卖的,便是不收进内室,也得用红带子系着,好让客人区分。

    这女子却显然是不知道其中的门道。

    方朝清放下书,上前拦住:

    “姑娘,这个不适合您看。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甄珠愣了下:“这画很贵重?”

    方朝清摇头:“也不算贵重,只是……实在不太适合姑娘家看。”他看了看甄珠的头发。

    虽然看上去二十多岁了,但她的头发还是姑娘的样式,这便说明她还未婚,自然是不适合看到这东西的。

    甄珠不是笨人,也不是什么都不晓得的黄花闺女,见他如此言行,心思电转间便恍然猜到答案。

    只是她却没觉得有什么可尴尬的。

    反而还饶有兴趣。

    “若我偏要看呢?”她笑着问道,水盈盈的桃花眼看着方朝清。

    方朝清微微蹙眉,却也不再拦她,声音微冷:“那——请便吧。”说罢就又回柜台后面看书去了。

    甄珠笑笑,对他的愠怒没有在意,只解开了画轴上的带子。正解着,忽然想起在场还有个未成年,转身看过去,就见阿朗在她身后,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她,纯净地像湖水。

    甄珠便笑眯眯地对他道:“阿朗,去那儿坐着等我。”说着指向铺子入门处几张给客人歇脚休息的桌椅。

    阿朗眨了眨眼睛,没说一句话,乖乖地向门口走去。

    此时铺子里也没别的人,见阿朗离远了,甄珠便满意地又转过身继续拆画轴。

    不远处那伙计目瞪口呆地看着她,方朝清则不动如山,不听不闻。只是没过一会儿,他眼前的黄花梨柜台上便出现一只手,手指bái nèn圆润,因为胖,指根处还有一个个的小涡。

    这bái nèn嫩的手在柜台上敲了下,那嫩柳般的声音便在他头顶响起:“老板,这画多少钱?”

    方朝清抬起头,便见她手中拿的赫然便是那chūn gōng tú。

    “二两。”他淡淡地道。

    然后,他便见女子的双眸瞬间亮了。“二两?”她双眼晶亮,敲了敲画轴问道,“画师很出名吗?”

    方朝清摇头。

    同等功底的画,chūn gōng tú一般都是比正经书画贵些的,一来因为有需求,买/chūn gōng tú的都不会在意贵上一些。二来chūn gōng tú到底上不得台面,稍稍矜持些的文人都不屑画,便是画了,一般也只私藏或好友间馈赠,像这般直接卖给书画铺子,稍微自持身份的都不会做。需多供少,价格自然便高。

    铺子里卖二两银子的chūn gōng tú,其画师不过是最普通的画匠,画工稍稍好些的,便能卖上五六两,而若是有名的大家,往往都要几十甚至上百两了。

    方朝清便见女子的双眼更亮了,灿如晨星:“老板,你们铺子可否寄卖字画?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离开悦心堂时,甄珠并没有买一幅字画,却买了不少上好的宣纸和各『色』颜料,笔墨也买了一些,总算才没被悦心堂伙计用黑脸相送。

    至于悦心堂老板,那个斯文男人最后惊讶的脸『色』,在生财有望的喜悦冲击下,早被甄珠抛到了一边。

    依旧走在铜驼大街上,路两旁的店铺如来时一样,只是甄珠这次不光只看了,而是一个个地都进去扫『荡』一番。

    乔迁新居,居家过日子的东西什么都短缺,米面粮油、锅碗瓢盘、被子被褥……除了这些必需品,甄珠还去成衣铺,给自己和阿朗各买了两套成衣。

    阿朗的是一套棉布的短衫和裤子,另一套细葛布的,正好春末和入夏后穿。她自己买的则是扎染的蓝印花布做的衣裙,一套蓝底白花,一套白底蓝花。

    最后买的东西两人都拿不下了,找了个挑夫才将东西都运回柳树胡同。

    回到家,阿朗收拾归置买来的东西,甄珠则拿出刚买的笔墨纸砚和颜料,吩咐阿朗不要打扰,便把自己关在厢房里。

    到了傍晚,甄珠才伸着懒腰从房里出来,见买来的东西都已经被阿朗归置地整齐有序,高兴地拍拍他的头:“很能干嘛。”

    阿朗嘴角绽出小小的笑意。

    “不过我也不差。”甄珠眯起眼睛,笑地像只猫,“明天咱们就有钱了。”

    阿朗有些茫然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甄珠笑笑又拍拍他的脑袋,没有解释。

    自然是不可能解释的。

    第二日,甄珠便带着连夜画好的画又来到了悦心堂。

    她这次画了两幅,一幅完全以国画的用笔方式来画,构图和人体也偏向如今流行的方式,即偏向线条和写意。而另一副,则用了一些油画等现代绘画的技法,尤其在画人体时,更侧重写实,人体比例写实,人物面貌也更符合她的审美。

    到了悦心堂,她直接找上了方朝清,将两幅画给他看。

    第一幅还好,方朝清只目光微亮,似乎有些惊讶,但也只看了一眼,便将画放下。

    但第二幅一展开,他的脸竟然立即红了起来。

    甄珠时刻盯着他的反应,见他脸红,心里便觉得有谱。

    国画与西画最明显的区别,或许就在于一个侧重写意,一个侧重写实,这一点在人物画上也体现地很明显。许多传世的人物类国画作品,其人物比例往往与真实人体不相符,五官也不是用墨的重点,整体更侧重线条的应用和意境的展现。

    这造成的结果,便是就连chūn gōng tú,人物也往往是扭曲不成比例的。

    甄珠昨天看的那副chūn gōng tú,背景是工笔画的园景,倒是很见功底,然而一看人物——双腿弯曲绵软如面条,还是一头特别粗一头特别细的面条,腰腹『臀』三个重点部位的比例更是惨不忍睹,简直像是没见过人体的小孩子画出的,而人物的脸更是说不上什么特『色』什么美感,不过两个黑点代表眼睛,一弯月牙代表樱唇,面部更是没有任何轮廓起伏。

    以甄珠的眼光来看,作为小黄兔来说,那幅图能打十分,当然,满分百分制。

    景物山水重写意没问题,然而小黄兔要的便是冲击力,是视觉上的刺激,写意画的含蓄对于小黄兔绝对是不适合的,甄珠一想到古人看着这样十分的小黄兔还能『性』致勃勃,就觉得古人真是容易满足。

    古今于艺术上的审美喜好虽不同,然而,yù wàng却是相同的。

    小黄兔恰恰不需要什么艺术审美,需要的只是勾起人原始的yù wàng。

    所以,一见方朝清的反应,甄珠便微笑了。

    方朝清打开画后,愣了一瞬,随即脸上爬上红晕,然后忽然又猛地将画翻了面盖在柜台的桌面上。

    他抬头看甄珠,见她白皙丰润的脸上的眼,脑中忽然闪过画中女子如水灵动的双眸,竟似于眼前这双眼重叠。

    他镇定心绪,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姑娘的画,这一幅——”他指着第一幅图,“功底稍欠,但——亦有亮眼之处,姑娘若诚心想卖,悦心堂出一千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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