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韶澈小说网 -> 历史军事 -> 唐徒

章节目录 二百六十八章 欲济无舟楫 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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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,

    盛夏的长安城里百花争艳,除了绽放的万千花卉,更少不了多姿的小娘笼着薄纱淡锦肆意发散着娇媚。

    而这月恰又临天子诞日,京兆府早早便预备了起来,张灯挂彩布障绫裹,以彰绮丽。

    鲜花,美人,再配上绫罗绸缎,整个帝都也愈显媚态妖冶。

    按理说当今天子的秉性素来厌恶奢靡,加之今岁又遇灾变,国库空虚更算不得什么秘密,所以大中四年的七月本不该这般豪奢的,可奇怪的是,勿论是天子还是平日里话多的臣子们都对这般景象视而不见,就连坊间一些惯喜嚼舌的白身都少见有牢骚。

    既然未有异闻,于是乎各府衙便越发的上心了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郓王李温敞着怀慵懒的瘫靠在椅上,将要入暑,又刚过晌午,游乐的心思早就融化在酷热之中,而时屋内置了冰,比之早年间至少要多一倍的量,这是个使人心情愉悦的变化,而今他心里的舒适甚至要远过身体所感。

    皇长子嘛,就该有这般待遇才对。

    招呼田令孜递过团扇,也不劳烦,自顾安逸的摇了起来,随着微风拂过面颊,昏沉的大脑也似将为之一清,他忽又想到了这些日子长安城里的种种布置。

    对一个喜欢游嬉的人来说,这个月极其罕见的热闹奢华有着无比的诱惑,于是李温也又起了些谈兴。

    “啧啧,你可知是谁的主意吗?真真是~,我大唐尚有英才啊~”。

    “奴婢也只是听宫里的人略言语了两句,应是户部侍郎崔龟从~”。交手站立一旁的田令孜脸上却没什么喜色,非但回应的平淡,就连眉毛都拧成了一团。

    “哦,可是那遇鬼的崔玄告①?哈哈,是他倒也不怪了,听闻那人最喜五木之戏,应也是个好戏耍的,恩~,待来日得暇,或可寻其斗上一斗~”。李温略带着一丝得意的侃侃而谈,自从天子对他态度好转之后,为了固宠其倒也是花了些心思在政事上,只不过相比于枯燥繁杂的俗务,朝野间的趣谈妙闻无疑是更合心意的。

    “哎,大王,怕是不能寻他呢,想来其人该要入相了,至那时,自当避讳些的”。田令孜望着说起玩乐便眉飞色舞的李温,不由的长长叹息了一声,侍奉的这一年来,田令孜越发笃定这位大王将来便是能够如愿登上皇位也将是个昏君,而跟随这样的一位主上,就算有心做个良善之辈恐怕都是不能了。

    “咦~,怎会?早前圣人说过些康季荣的事,而今业已将之召入京中,为表泾原功事,这相位也该予他的,难不成又有反复不成”?李温虽有些吃惊,但这话经由田令孜道出他也实难只作戏言,毕竟许久以来这个亲信内侍已然证明了自己的眼界。

    “大王,想必圣人也未亲言将许康季荣相位吧?如是往常,其人当会入相,但今年~,科试已尽取寒素,世家处必要有所安抚,康季荣虽有功,然他也只是一介武夫,崔龟从则不然,且不论清河大房何其贵也,就说那已故的淮南节度使崔郸,其人可是死的不明不白的。崔郸族出清河小房,所以~,如无偏差,相位应属崔氏了”。

    田令孜对自己的判断颇有信心,也极是耐心的向李温解释着,哪怕他很清楚这位大王多半也只是听个含糊,但还是抱着一丝奢望,万一就突然开窍了呢?

    主与仆,至少在当下,他的命运决定权还是在李温的手上。

    李温闻言顿时有些失落,头也是向后一仰,又将团扇覆于面上,好半响方才不甘心的复又嗡嗡说到:“哎,那便算了,可惜了,却不能去寻他了,不过~,康季荣有功,早也是一镇节帅,如果不许他入相,那还要如何赏赐?总不能令世人说朝廷刻寡吧?故而~,或许今次是你料错了呢”。

    “咳,大王说的没错,大唐尚有英才的。七月诸多节庆,京中犹以诞日为贵,今岁朝廷一改旧例,甚是奢靡,何以如此?一来是年初的变乱,而今更有战事迫在眉睫,朝廷是要做个样子昭告天下江山如旧,大唐中兴亦如旧。再有康季荣确有功,然其人实匹夫尔,贪鄙暴虐,不恤士卒,据闻其于泾原时常擅用官钱②,鞭辱将士,这等人如何为相?可因其功又不得不赏,既其喜好财货,那就予他便是。京兆府及各部衙司所置物事,除了些毁用的,余下的皆可以圣人恩赏之名赐下,非但要给康季荣,诸文武乃至京中百姓亦可得些分润。这几日坊间已有些传言了,想来未必就是空穴来风啊”。

    “而又因其贪墨有罪,当课罚以折用,仔细算来,这一赏一罚,一出一进,府库倒也能承受的起”。

    “哼,罢了,反正也不需王宅支用的,真是~,呵~,你怎这般模样,竟比我还心疼似的”。李温闻言心头忽是一酸,若果真如田令孜所说,那么此刻长安城中的繁华最终都将付与他人,便是能够收回一些也与自己无关,一想到这他就不免心痛不已,本还想骂上几句,可方一抬头却见田令孜的模样实在难看莫名,好似比自己还要沮丧一般,于是他心下一宽不由出言调侃起来。

    “移东就西,便为课续。取此适彼,遂号羡余③,哎,权宜之计罢了”!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朽株难免蠹,空穴易来风。正在大明宫中被天子召见的康季荣此刻额头上已布满了汗水,脑海突然浮现了这两句白居易的旧作。

    事发了,本是表功待赏的还京之行如今看来是要倒霉了。

    “康卿,有人告你贪墨国帑,你可有所辩”?

    “圣人,臣~,臣有罪”。

    见康季荣痛快的俯首认罪,李忱满意的轻轻点了点头,面上也盛开了些暖色。

    贪墨于哪朝哪代都是重罪,但某种意义上君王也最不怕臣子贪墨了,不仅仅是贪婪之人易于收拢支使,更因为钱财毕竟死物,又不会无故失散,今时能给,来日也可收回来。如今在李忱看来,大中朝虽然库盈不丰,但相比于其他的致命危机,这事总还可周旋一二,至少也不会因此三五载便告亡国。所以对康季荣,敲打一下即可,也为将来的安排做个引子。

    “你有功,大功,今次召你回京本是要以相位托付的,如今~,你叫朕如何是好呢”?

    “臣,臣愿以家资偿之~”。康季荣的心里在滴血,混迹官场数十载,出生入死,巧取豪夺积攒下来的万贯家财眼见是保不住了,他说话间都带起了哭腔,如不是天子当前,恐怕眼泪都会落下。

    “嗨,可,朕允了,只你有功,朕也实不忍功臣失意于朝,恩,过几日诞节过了,朕便将一应物事皆赏于你,再有,相位朕给你留着,只暂时却不能了,你去安南吧,先做个三载大都护,三年后,入相”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赐了宴,好生安抚了一阵,将入夜时才送走了悲喜难以名状的康季荣,李忱疲惫的长吁一声,总算是暂时解决了一道难题,不过接下来等待他的才是大麻烦。

    征讨武宁的战事已然拉开了帷幕,但序幕开启后,内里仍是空荡荡的,想要填满这个戏台并唱出一段好曲,还有太多需要做的。

    揉着额头稍做休息,李忱又遣人将王居方寻了来,只一入内,他便迫不及待的问到:“怎样,今日仍未有魏博的消息”?

    “没有,奴婢在枢密院等了一日,进奏院也让人盯着呢,未见魏博的消息”。

    王居方捏着手掌小心翼翼的回应着,作为当前天子比较信任的近侍,他实在太清楚魏博有何等重要的意义了,欲要征讨武宁,必要有兵将可用,魏博能出多少人不重要,重要的是向天下人,特别是各地方藩镇表明一个态度,河北诸藩在此事上同朝廷一心,哪怕是表面上的异体同心。

    “畜生,逆臣~”。

    震耳欲聋的咆哮唾骂即刻在宫殿内响起,王居方机灵的悄悄挪了挪脚步,他想要站的稍远一点,就算不能止住入耳的污言秽语,也尽量不要使自己被天子手中攥起的砚石所伤,过往几日里,天子已经摔出去好几方宝砚了。

    叫骂了好一阵,李忱终于停了下来,他颓然的斜靠着御座抚弄起几乎气炸了的胸膛,待心绪平复了些复又满是恶意的问到:“咳,幽州呢?周綝还未死吗?成德呢?可有异动”?

    “恩,前日收到的消息,周綝已是抱病不起,至于~,想来也没几日了。成德军倒是安顺了些,奴婢派去的几个小奴都还活着,王元逵也并未刁难”。王居方深深垂着头,更不敢抬眼,只如一受惊的鹌鹑般唯唯诺诺的支吾着,当朝天子怨毒的期盼着一镇节帅早死,非但是令人心悸,且这要是传出去,首先掉落的定是自己的人头。

    “呼,也罢,周綝不死幽州难安,幽州不安魏博自也不会太平,何全皞不是去昭义夺了几口盐井吗,哼,他也想朝廷出兵武宁呢,所以~,朕等便是了。七月了,至晚八月各地的粮草都将缴完,那就再等上一月呢”。

    “还有,你让各地监军使都去接迎王晏实,呵,王氏有神策军的渊源想必那些个奴婢本也不敢怠慢,定要使他拖上些时日,李国昌已去了泾原,朕要予他些时间,好令其站稳跟脚,否则~,一个节度副使,还是个胡儿,他哪里斗得过王氏”?

    “是~”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此时的魏博镇,何全皞也在日夜苦等着幽州节度使周綝的死讯。

    只要这人死了,幽州张氏重新掌控住权柄,北地太平自己也就可以放开手脚了。

    又是召来了米存遇,只见何全皞猛虎一般端坐于堂上,待其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,直看的米存遇心下忐忑难安之际,何全皞终是开口到:“你即刻启程去兖州,告诉二郎,如今我兄弟五人已去其二,我也不愿再与他争斗,自家兄弟平白惹人笑话,你告诉他,大丈夫当雄于世,他就算不喜我,想杀我,也要有所依仗才是。而今战事将启,兖海一镇唾掌而决,此时不取更待何时”?

    米存遇思量了一阵,想到自己同何家那丑儿向来也没甚芥蒂,料该也不至害了性命,便连声应下。

    “可,若是二郎不应呢”?

    “呵,那高丽奴早先不是将子嗣送来为质吗,你便给他送回去,一个孺子本也留着无用。如果二郎不应~,你告诉那高丽奴,淄青镇本是其李氏祖辈所立基业,何氏同李氏过往也素有些交际,若其有意~,魏博何氏愿助他。只~,我何全皞是不愿背上杀弟之名的”。

    “如此,想来他会明白的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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