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韶澈小说网 -> 历史军事 -> 谋阙

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移花接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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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望着晏平书的背影,不知那是肩膀塌陷了还是背脊有些佝偻,青苍沚,这个二十多年的白马斋掌事从未如此动摇。

    说来他与古扬相识已有四年之久,但刚刚一幕他才真正认识古扬,这眼前之人不但可以与晏平书对峙,甚至可以俯视。他们都是做局的人,崇烟阁的神话并非不会破灭。

    更骇的是外围的力量,连他这样的老牌杀手都不敢相信,什么人能把如此多的绝顶杀手聚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掌事大人想不想知道更多的东西?”

    “你指什么?”

    “遥公子去骧府真正的动机。”

    “我怎知那是不是你的动机?”

    “不,接下来你所听到的,都是遥公子的话。”

    后半夜的碧洛城,从未像今夜这般喧沸,大批的禁军全城搜查,连鸡窝狗窝都不放过。

    快天明的时候,郊外的一间草屋,牧遥悠悠醒来,最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,腰间束着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。但那人戴着面具,一语不发。

    牧遥刚要开口,忽然眉目一凝,将欲言之语憋了回去。

    就在此时,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他的面前,扬目一看,正是青苍沚。

    牧遥内心定了几分,“掌事大人,发生什么事了?先生他……”

    青苍沚道:“刚刚情势紧张,先生受了点伤,幸无大碍。”

    牧遥上下打量着,不见伤处,晏平书极度自尊,心知应是伤及脸面了。随即,牧遥略有惊讶看向青苍沚,青苍沚笑了笑,“有些事情我虽不知,但今日能来,想必应是可知。”

    “事情进展如何?”面具人忽然开了口,他的声音十分低弱,见他扶了扶面具,身体微一动,一块古朴沉郁的墨色玉佩荡落下来。

    一边是白马斋首,一边是那块他不可能认错的墨玉,再加上那声音赫然就是有些虚弱的晏平书,牧遥之前的警觉立时消匿一空。

    “这一年里我未见过雷布骧,但正如先生所料,我的书房里的那些紫匣有人打开过,而且被多次查看。太史瑜在军中的贪腐、四境将军与太史瑜的勾结、王仕子弟结党的倾向,先生送给雷布骧的线索,应是大有用处。”

    牧遥不曾察觉,他旁边的青苍沚早已变了颜色,一个是翎王之子,一个是翎王门生,他们的谈话竟是满满的都是瑜骧之争,难怪牧遥自打醒来便对自己颇有防备。

    无人知此时青苍沚的失落,自定襄始,天下纷乱不止,但要说哪股势力经历过最多的杀伐、见过最惨烈的场面,无疑是已经快被人们忘却的翎王旧部。

    他们是杀手也是军士,是永生不悖翎王的死忠。

    所以,身为掌事的青苍沚才慎之又慎,他不怕旧部战死,怕的是所托非人,这是翎王仅存的力量,深谋如晏平书,也没能撬开真正的白马斋。

    “对于骧派你了解多少?”

    牧遥忖了一忖,“骧派知道三公之位已不能撬动,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,打算全面渗透王仕子弟。利用手中所掌握的资料,让瑜派高层揭发太史瑜,然后骧派添柴加火,纵然不会立即罢黜太史瑜,也让他再不可能从前风光。当今局面,乃是三公惧于太史瑜,一旦太史瑜倒台,骧派能在一夕之内改变洛国朝势。”

    面具人开始摇摆起来,望着左右窗扉,看上去思绪纷飞。就在此时,左三窗口忽然亮起微光,让他立时心中一定,“你是如何得知这些?”

    牧遥道:“全赖先生神算,我真的与那人接触到了,他很久之前便以酒师的名义在骧府活动,他对骧府的了解远胜于我,说来他也是我们的人,只是我没有捅破。”

    面具人犹疑之时,青苍沚忽然开了口,“遥公子,此人后续仍有颇多安排,待你回去传话于他,此后五日他任选时间,碧洛城北五里关雎亭,务必前来一见。”

    牧遥点了点头,忽然疑惑道:“先生此番大动干戈将我带出骧府,于今后恐有不利,不知先生意在何处?”

    青苍沚道:“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,有些事情比先生的安危更重要。”

    说话之时,面具人探手入袖,取出几块淡黄色布帛,递到牧遥面前,“你将当下紫匣之物转交那人,把此物分置紫匣之中。此后我恐难留洛国,待骧府成事,方知此举用意。”

    牧遥心知局势恐要大变,“先生要往何处?”

    “何处并无差别,今后我之想法会由掌事大人传知于你,咳咳!”说话之间,面具人站起身来,“局不待我,我先行一步,遥公子保重。”

    忽然间,牧遥急切起来,不顾旁边的青苍沚,“先生许我白马斋整部,可是到了兑现的时候?”

    青苍沚微微昂头,双目好似吹进了什么,他倏忽闭目,旋即缓缓睁开,“旧部一人不少。”

    “那掌事大人何时对古扬动手?”

    “对古扬动手?”

    “三生古坞色厉内荏,西煞宫不知与他有什么协议,那东方家族更是软蛋一窝,能动此人的,惟有白马斋!他持我父王之令,让我莫入朝堂,其心可诛!无论如何,大人要夺回我们的翎王令!”

    “夺令之后呢?”

    “瑜派必倒,晏先生之指点,雷布骧心知肚明,我必更近一步,离洛国中枢更近!”

    “将自己的前途置于雷布骧一念,你又是否知道,殿下平生最恨便是朝堂倾轧!”

    “大人,此一时彼一时啊!”

    “殿下之愿,不分何时。”

    当当当!

    这时忽然有人敲门,“先生,已安排妥当,不可再耽搁了。”

    面具人匆匆推门离去,随后摘下面具惊恐望着窗外的古扬,在将玉佩递给古扬的一瞬,三位杀手顷刻将他带离。

    角落里,一个口袋放在那人面前,“大人答应过我,善待我妻儿!”

    可他打开口袋一看,里面竟是满满的银两。

    “今后不要在碧洛城摆台子了,找个愿意的地方安生度日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是!大人千秋!大人千秋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东天泛蓝,两匹快马已奔出了碧洛城四百里。

    寒风凛冽、雪如麦芒,打在晏平书的脸上。

    忽然他勒住了马,僵硬得挺在马背上,说来他这一路的心思颇为奇诡。他怎会不知古扬夺他玉佩的意图,但诡异的是,他不愿往那里想。

    向前一步便是真相,可他不愿迈出,此等自欺欺人,还是他晏平书吗?他在想何以至此,他在求何以解局,但却迟迟不愿去想那玉佩会对自己带来什么。

    骨啸望着晏平书,他的神态像极了一块木头,再大的风雪也不能将他惊醒,他已彻底遁入另一个世界。

    那块墨玉,是他的标志,是师尊所赠之物,并赠他八字箴言——

    局泼如墨、思明若玉。

    他丢了玉,可他现在却巴不得只是丢了一块玉,遗失在狂野,或是被强盗夺走,这样的结局竟成了理想。

    转瞬间,晏平书面露骨啸不曾想象过的搐动,他双腮如铁,恨不得把牙齿咬碎,旋即他又不断吞咽,不知咽下的是唾液还是血液。

    直至他不能撑持,猝然落马,他躺在雪地上,望不到朝阳,只有黎明前黑暗的穹顶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了!”

    晏平书面无血色,抻开双臂,不觉大地酷寒。

    什么时候,那象征着自己的玉,变成渴望纯粹的丢掉;什么时候,他变得如此天真,好似自己根本不是一个权谋者;又是什么时候,他变得这般自欺欺人,显而易见的结果,却不堪细思。

    古扬的话,像刀子一样刺进他的脑海——

    “你穿着一身白衣,却沾了苍蝇屎,立时把白衣换掉,这不叫洁癖。真正的洁癖,是你永远不会再穿白衣。”

    “在这里,我说什么,你便要想什么、答什么,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如何活着离开这里,这应是崇烟柱石一生最大的窘迫了吧。”

    晏平书猛然坐起,“我大意了?不!我轻视了?不!我不如他?不!!!”话到这里,他又幽幽笑了起来,“可是,我的局呢?我的局呢?”

    在骨啸眼中,晏平书像疯了一样,他丢掉的不是一枚玉佩,而是自己的神。刹那间,晏平书跃马而上,直勾勾盯着骨啸,“他还没有赢,对吧,他还没有赢!”

    骨啸全然无法理解晏平书怎会如此,虽然刚刚的经历很让人挫败,但晏平书的情态好像失去了一切,像散了味道的酒,喝起来还不如水。

    晏平书翻身上马,“去什么花神谷,那鬼地方还有什么价值!”

    “你想去哪里?”

    “潇国!走!陪我与凌潇城!我对古扬了如指掌,石亭公想灭洛国,必绕不开古扬!”

    骨啸盯着晏平书,心中之言并未开口,现在的晏平书已然经不起打击了。

    他忽然明白,“你变了”这样的话真的是世上最寡淡的语言,因为没有人知道“变了”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过程。有时,你以为那是耳濡目染,实际上,那只是顷刻之间。

    而你更不懂的是,一个人为何而变。

    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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