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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刘仁赡宁死不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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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公元900年,在濠州(今安徽凤阳)团练使衙门的后堂,一声清脆的婴儿哭声传了出来,让阖府上下顿时喜气洋洋。老来得子的团练使大人刘金逢人就派发红包,高兴得不要不要的。这位杨行密起事三十六人团之一的杨吴功臣,如今老来添丁,能不高兴吗?

    老刘一高兴,就给儿子起名仁赡,希望他能够长得足够强壮,将来光大刘家。这可比对他大儿子的冀望高多了。老刘的大儿子叫刘仁规,从字面上看就是让大郎一定要守规矩,懂礼貌,做个乖宝宝。他后来做了杨行密的女婿,接掌濠州.本来他们父子应该提前消失在徐温篡吴建唐的历史尘埃中。幸运的是刘金死得早,徐温乐得抚养功臣孤弱,传续前贤遗风。刘仁规显然很懂规矩的,一直站在胜利者一边。

    搞定了大的,小的自然好说。刘仁赡也在徐家父子的亲切关怀下,幸福成长起来。

    公元943年,南唐烈祖李昪驾崩,其子南唐中主李璟即位。李璟按照老爹的遗命,任命已过不惑之年的刘仁赡为龙卫军都虞侯,执掌天子亲军.两年后的公元945年,刘仁赡就任治鄂州的武昌军节度使,成为手握重兵且控扼大江的方面要员。

    刘仁赡在鄂州一干就是八年。有他这尊大神镇着,南唐在中原混战中不仅远离尘嚣,而且将攻击矛头成功地指向南楚政权,不久,南唐军在边镐的统帅下,越过唐楚边境,进入了湖南境内。

    刘仁赡作为守边重将,他带着自己镇鄂期间严格训练出来的南唐水军,乘坐二百艘大小战船,沿着滚滚东流的长江水向湖南杀去。当年10月25日,刘仁赡所部水师陆战队冲入了与南唐对峙多年的岳州城。岳州是湖南的门户,岳州失守,湖南顿时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。此后,边镐的大军犁庭扫闾,如入无人之境,楚人苦马久矣,乐颠颠地迎接南唐王师。

    刘仁赡真正大放异彩的时候,还是发生在周世宗柴荣南征寿州期间。

    当时,刘仁赡已经从武昌军移镇清淮军,负责防守军事重地寿州。战线前移,刘仁赡心中多了几分兴奋,他一面整军经武,一面密切注视北方那个庞然大物的动静。

    起先,淮河一直是南唐防备中原王朝南下的天然军事屏障。可是,淮河作为中国南北分界线,冬季结冰是个困扰南唐国防安全的大事。为此,淮河一开始上冻,南唐就会派出边防军前出,在霍邱以上,西至光州境内构筑防线,严防中原军队踏冰南下。南唐人有学问,美其名曰“把浅“(把守浅涸河道,以防备敌人渡河袭击)。

    然而,就在刘仁赡到任之后,这条执行了多年的法令却被一个聪明的人给改变了。这个人就是监军吴廷绍。

    笔者没有查到监军吴廷绍的简历,只知南唐有个太医叫吴廷绍,曾经治好过皇帝李昪的痒疾和宰相冯延巳的脑痛,可谓医家妙手。

    话说吴大监军在医术上无人能及,在军事上却是个门外汉,他见这两年中原王朝只顾内斗,没工夫南下,就认为把浅空耗粮饷,得不偿失,于是大声叫停。对此刘仁赡坚决反对,他认为把浅不仅可以防患于未然,还能训练军队,谁知道哪一天中原王朝不再内斗,而将矛头指向南方呢?

    可是监军是皇帝、宰相们离不开的药罐子,他的话比自己有分量。别人可不敢轻易违背监军的意旨

    然而,刘仁赡眼里只有社稷安危,他毅然上表朝廷,请求将把浅坚持到底。可惜他的上表最终没了下文,只得听任中原军队踏冰而来。

    公元955年,也就是刘仁赡驻守寿州的两年之后,忙过了内政,收拾了北汉后的周世宗柴荣,听从谋士王朴的建议,发兵江淮,准备先南后北,一统河山。

    这年十一月,天寒地冻,周军果然钻了淮河岸边再无把浅军的漏洞,在淮南道前军行营都部署李谷的率领下,从已结冰的淮河上从容而过,向着南唐淮上诸州发起了进攻。

    刘仁赡在寿州城内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守城物资,一直枕戈待旦等着后周的不期而至。如今,敌人既然来了,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?于是,他从容布置各项守御事宜,然后该吃吃,该睡睡,很快城中军民就安定下来。寿州是闻名天下的坚城,久经战事,城中军民本就对各种级别的战争习以为常,现在见到主帅无异于平日,那还有啥好怕的?

    周兵围攻寿州,经年不下,显德三年正月初六,柴荣宣布亲征南唐。由于兵情紧急,他派一员大将先期赶赴正阳,这位为皇帝开路,挽救战局的大将就是李重进。

    是的,他就是郭威的亲外甥,战功卓著,骄傲强横。李重进星夜兼程,挥军疾进.当李谷仓皇撤退,不知安危的时候,在刘彦贞踌躇满志,一心立功的时候,李重进已经在正阳段淮河浮桥边上磨刀霍霍,严阵以待了。

    刘彦贞刚一下船,李重进立即发起了猛功。只此一役,彻底击溃南唐援军,阵斩南唐主将刘彦贞及其麾下万余人。这一战,从根本上打击了南唐人的士气,谁也没有料到,李重进的战斗力如此可怕,与之前的李谷等人截然不同。南唐另一路援军皇甫晖和姚凤立即闻风撤退,退守天险清流关。

    南唐的援军都被打掉,寿州成为孤城,但刘仁瞻坚守不让,周世宗也亲临一线指挥。刘仁瞻见到周世宗伞盖,挽起强弓射去,射到周世宗面前仅数步。左右连忙请周世宗退避,但周世宗毫不畏惧,竟然移步到刚才刘仁瞻射中处大喊道:“刘将军,刚才您没射中,现在我站近一点儿,请再射!“刘仁瞻也不客气,再一箭射去,竟然又只差数步!周世宗大笑道:“刘将军请继续射,箭射完了,朕再给您送!“刘仁瞻大惊道:“难道他果然是真命天子?看来此城必破,我只有以死报国了!“说罢掷弓于地,仰天长啸。虽然刘仁瞻已经明白天下大势已不属南唐,但仍然忠于职守,周军始终无法攻克寿州。

    战事从正月一直拖到大暑时节,赶上南方大雨连绵,旬日之间,淮、淝暴涨,周营之中也水深数尺,炮舟竹龙都被大水冲到南岸,为唐兵所焚

    柴荣是一国之君,要处理的政务太多,自然不能久困于寿州城下。见寿州一时难下,只好先行返回开封,只留下李重进等继续围城。刘仁赡趁周军调动之际,突然出手,攻陷了周军的南寨。不过,李重进很快反应过来,夺回了南寨,并且加大了封锁力度。这样一来,寿州城的形势愈发危急了,饥饿而死者一天多过一天,这让刘仁赡很挠头,但丝毫没有动摇他坚守寿州的决心。

    寿州城中渐渐食尽,有些支持不住,刘仁赡连日求救。齐王景达尚在濠州,闻报寿州危急,乃遣应援使许文缜,都军使边镐,及团练使朱元等,统兵数万,溯淮而上来援寿州。各军共据紫金山,列十余寨,与城中烽火相通;又南筑甬道,绵亘数十里,直达州城。当下通道输粮,得济城中兵食。

    李重进召集诸将当面嘱咐道:“刘仁赡死守孤城,已一年有余,我军累攻不克,无非因他城坚粮足,守将得人。近闻城内粮食将罄,正好乘势急攻,偏来了许文缜、边镐等军,筑道运粮,若非用计破敌,此城是无日可下了。今夜拟潜往劫寨,分作两路,一出山前,一从山后,前后夹攻,不患不胜。诸君可为国努力!”

    众将齐声应令,时当孟春,天气尚寒,重进令牙将刘俊为前军,自为后军,乘着夜半时候,严装潜进,直达紫金山。

    唐将朱元也虑重进夜袭,商诸许文缜、边镐,请加意戒备。边、许自恃兵众,毫不在意。朱元叹息回营,惟令部下严行巡察,防备不虞。三更已过,朱元尚未敢安睡,但和衣就寝。目方交睫,忽有巡卒入报道:“周兵来了!”

    朱元一跃而起,命军士坚守营寨不得妄动,一面差人报知边、许二营。许文缜、边镐已经熟睡,接到朱元军报,方从睡梦中惊醒,号召兵士出寨迎敌。周将刘俊已经杀到,一边是劲气直达游刃有余,一边是睡眼朦胧临阵先怯,更兼天昏夜黑模糊难辨,前队的唐兵已被周军乱斫乱剁杀死多名。边、许两人手忙脚乱,只好倾寨出敌。不防寨后火炬齐鸣,又有一军杀入,当先大将正是李重进,吓得边、许心胆俱裂,急忙弃营逃入旁寨。

    朱元保住营帐无人入犯,惟觉得一片喊声震天动地,料知边、许失手,乃令壕寨使朱仁裕守营,自率部将时厚卿等出营往援。巧值李重进跃马麾兵蹂躏诸寨,朱元大吼一声率众抵敌,与周军鏖战多时杀了一个平手。边镐、许文缜见朱元来援,稍稍出头前来指挥。李重进恐防有失,与刘俊等徐徐退回,朱元。惟与边、许检查营盘。边、许二营伤数千人,粮车失去数十车,朱元寨不折一兵一卒。朱元向边、许冷笑数声,回营安睡去了。

    刘仁赡闻边、许败绩,倍加愤悒,致书齐王李景达,请令边镐守城,自督各军决战。李景达复书不从。仁赡懊闷成疾,渐渐不能起床。

    就在寿州越发危急的关键时刻,一直陪在刘仁赡身边的小儿子刘崇谏却动摇了。他知道父亲绝不会投降,就想先到周营挂个号,于是,他在半夜里划上一只小船,去向周军投降,不成想却被一个南唐小军官抓住,押回了寿州。病体支离的刘仁赡看着自己平时疼爱有加的幼子跪在面前,不禁悲从心来。他强忍着不看儿子,只是大声命令将其斩首,同时厉声斥责那些企图求情的将吏。

    左右不好违令,只好将崇谏绑出,监军使周廷构高呼刀下留人,驰入救解。仁赡令掩住中门,不令廷构入内,且使人传语道:“逆子犯法,理应腰斩,如有人为逆子说情,罪当连坐。”

    廷构闻言且哭且呼,并没有人开门。周廷构又派人去向刘夫人求救,深知丈夫秉性的刘夫人(姓薛,名不详)却哭着对来人说:“崇谏是我的爱子,我能不疼爱他吗?可是军法无情,名节无价。如果饶了他,那么刘家就会成为不忠之家,我和他父亲还有何面目去见将士们呢?“刘夫人催促速斩爱子,而后亲自为儿子发丧。阖城将士无不为之落泪。

    周廷构独说他夫妇残忍,代为不平。

    李重进听到消息也为感叹。部将多有归志,谓仁赡军令如山,不私己子,更有紫金山援兵,虽败未退,看来寿州是不易攻入,不如奏请班师,姑俟再举。李重进不得已出奏,候旨定夺。

    柴荣得李重进奏章,犹豫未决。适李穀得病甚剧,给假还都,周主特遣范质、王溥同诣穀宅,问及军事进止。李穀答道:“寿州危困,亡在旦夕,盖御驾亲征,将士必奋,先破援兵,后扑孤城。城中自知必亡,当然迎降,唾手便成功了。”

    范质、王溥还白周主,周主再下诏亲征。仍命王朴留守京城,授右骁卫大将军王环,为水军统领,带领战舰数十艘,自闵河沿颍入淮,作为水军前队,自己亦坐着大舟,督率战舰百余艘,鱼贯而进,端的是舳舻横江,旌旗蔽空。

    先是周与唐战,陆军精锐非唐可敌,惟水军寥寥,远不及唐,唐人每以此自负。至是见周军战棹顺流而下,无不惊心。朱元留心军事,探得周军入淮,便登紫金山高冈,向西遥望,果见战船如织飞驶而来,或纵或横,指挥如意,也不禁失声道:“罢了!罢了!周军鼓棹如此锐敏,我水军反不相及,真是出人意料了!”

    说着,那周军已临紫金山。周主躬擐甲胄,带着许多将士陆续登岸,就中有一大将威风凛凛,龙颜虎步与周主相似。有将校曾经战阵认得是赵匡胤,随即报明。朱元即下冈至边、许寨中,与二人语道:“周军来势甚锐,未可轻战。我军应该守住山麓,相戒勿动。待他锐气少衰,方可出与交锋。”

    许文缜道:“彼军远来,正宜与他速战,奈何怯战不前!”言未已,即有军吏入报道:“周将赵匡胤前来踹营了!”

    许文缜立即上马领兵杀出,边镐亦随了同去,独朱元留住不行,且语部曲道:“此行必败。”

    果然不多时,边、许两军狼狈奔回,各说赵匡胤厉害。朱元微哂道:“我说周军势盛,不便力争,两公不听忠告,乃有此败。”

    边、许不肯认错,还埋怨朱元不救。朱元道:“我若来接应两公,恐各寨统要失去了。”说罢愤然回营。

    许文缜因此痛恨朱元,密报陈觉,请陈觉表求易帅。陈觉上书弹劾,诬朱元如何骄蹇,如何观望。李璟相信陈觉怀疑朱元,另派武昌节度使杨守忠代替朱元。杨守忠至濠州,陈觉遂召朱元诣濠州议事。朱元料有他变,喟然叹道:“将帅不才,妒功忌能,恐淮南要被他断送了。我迟早总是一死,不如就此毕命罢!”

    说着拔剑出鞘,意欲自刎。忽一人突入把剑夺住,抗声说道:“大丈夫何往不富贵,奈何为小人而死!”

    朱元按剑审视,乃门下客宋垍,便道:“汝叫我降敌么?”

    宋垍道:“徒死无益,何若择主而事。”

    朱元叹息道:“如此君臣,原不足与共事,但反颜事敌,亦觉自惭。罢罢!我也顾不得名节了。”

    乃把剑掷去,密遣人输款周军。周主当然收纳,乘势督攻紫金山。许文缜、边镐两人,尚恃着兵众,下山抵敌,适遇杨守忠带兵来援,且言濠州全军都已从水路前来。边、许又放大了胆,与守忠合兵一处,来敌周军。冤冤见凑,又与赵匡胤相遇。

    杨守忠不知好歹便来突阵,周军阵内张琼突出。两人战了十多合,守忠战张琼不下,渐渐的刀法散乱。许文缜拨马来助,周将中又杀出张怀忠,四马八蹄攒住厮杀。忽听得扑搨一声,杨守忠被拨落马,由周军活捉过去。文缜见守忠受擒,不免慌忙,一个失手,也被张怀忠擒住。唐军中三个将官,擒去一双,当然大乱。边镐拨马就走,由赵匡胤驱军追上,用箭射倒边镐坐马,边镐堕落地上,也由周军向前捆缚过来。余众逃无可逃,多半跪地乞降。

    这时候的齐王李景达,及监军使陈觉,正坐着艨艟大舰,扬帆使顺来战周军。但闻岸上鼓声大震,两旁统是周军站住,发出连珠箭迭射唐兵。李景达手足无措,顾语陈觉道:“莫非紫金山已经陷没么?”

    陈觉道:“岸上统是周军,看来凶多吉少,不如赶紧回军,再不退就要全军覆没了。”

    李景达忙传令退回。战舰一动,顿时散乱。李景达、陈觉统统逃还濠州去了。

    周主命向训为淮南道行营都监,统兵戍镇淮军,自率亲军回下蔡,贻书寿州,令刘仁赡自择祸福。过了三日,未见复音,乃亲至寿州城下,再行督攻。刘仁赡闻援兵大败,扼腕叹息,遂致病上加病,卧不能起,至周主贻书,他亦未曾过目,但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中,满口呓语,不省人事

    周、孙二人知道寿州守不下去了,寿州的陷落无非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罢了。看着忍饥挨饿的寿州军民,想着朝不保夕的仕途前程,二人草就降表,擅书仁赡姓名,派人赍入周营,面谒周主。

    周主览表甚喜,即遣閤门使张保续入城,传谕宣慰。刘仁赡全未预闻,统由周廷构、孙羽等款待来使,且迫令仁赡子崇让,偕张保续同往周营,泥首谢罪。两天后,柴荣亲自来到寿州城北受降。看到有人抬着刘仁赡缓缓出城,柴荣竟然不顾天子之尊,快步上前,拉起刘仁赡的手,温言劝慰,但见仁赡瞟了几眼,也未知他曾否听见,乃复令抬回城中,服药养疴。一面赦州民死罪,凡曾受南唐文书,聚迹山林,抗拒王师的壮丁,悉令复业,不问前过。平日挟仇互殴,致有杀伤,亦不得再讼。旧时政令,如与民不便,概令地方官奏闻。加授刘仁赡为天平节度使,兼中书令,且下制道:

    刘仁赡尽忠所事,抗节无亏,前代名臣,几人可比?朕之南伐,得尔为多,其受职勿辞!

    看官试想!这为国效死的刘仁赡,连爱子尚且不顾,岂肯骤然变志,背唐降周?只因抱病甚剧,奄奄一息,任他抬出抬入,始终不肯渝节,第二天,再次陷入昏迷的刘仁赡便永久离开了人世,离开了苦战经年的寿州军民,飞升到了没有征战杀伐的天国,与先他而去的儿子做伴了。这一年,刘仁赡五十八岁。

    说也奇怪,仁赡身死,天亦怜忠,晨光似晦,雨沙如雾,寿州百姓听闻刘仁赡的讣讯,无不为之落泪,有数十位将校士卒自杀殉葬。就是仁赡妻薛夫人,抚棺大恸,晕过几次,好容易才得救活,她却水米不沾,泣尽继血,悲饿了四五天,一道贞魂,也到黄泉碧落,往寻藁砧去了。【夫忠妇节,并耀江南。】

    听到刘仁赡去世的噩耗,对其忠节大为赞赏的柴荣不吝重赏,因刘仁赡祖籍彭城(今江苏徐州),遂下诏追封其为彭城郡王。一个至死不降的敌将,死后能够受到对方如此尊荣,夫复何憾!柴荣在诏书中如此点赞刘仁赡:“受任江南,镇兹淮甸,逾年固守,诚节不亏。近代封疆之臣,卿且无愧“。柴荣还下旨将寿州州治从寿春迁至下蔡,将刘仁赡的旧部军号改为“忠正军“,以“旌仁赡之节“。

    在周世宗亲征淮南的战斗中,我们看到,南唐虽然不敌,但却涌现出不少的忠臣义士,孙晟、刘仁瞻、张彦卿明知无力战胜敌人,却依然尽忠死节。他们虽然战败身死,却用生命向世人昭示了:在这礼崩乐坏的时代,仍然有人在坚持着儒家的核心价值。他们的光辉,穿透了五代的血海深渊,照耀后世。欧阳修在《新五代史》中将刘仁瞻和后梁的王彦章、后唐的裴约同列入《死节传》,并说明:“世乱识忠臣,诚哉!五代之际,不可以为无人,吾得全节之士三人焉。“

    李璟听到刘仁赡的死讯,亦悔恨不已,竟至当庭恸哭,可惜悔之晚矣。李璟下令追赠刘仁赡为太师、中书令,谥“忠肃“。

    是夜唐主梦见仁赡,拜谒墀下,仿佛似生前受命情状。及唐主醒来,越加惊叹,进封仁赡为卫王,妻薛氏为卫国夫人,立祠致祭。后来宋朝亦列入祀典,赐祠额曰忠显,累世庙食不绝。人心未泯,公道犹存,忠臣义妇,俎豆千秋,一死也算值得了。南唐后主李煜即位后,又改赠越王。古今名将,能够赢得敌我双方的如此尊荣,也算是死且不朽了!

    后人有诗赞道:

    孤臣拚死与城亡,

    忠节堪争日月光。

    试看淮南隆食报,

    千秋庙貌尚留芳。

    公元957年十月,周世宗又率兵南征,围困濠州,这一战让南唐人把后周人当成了魔鬼,因为后周人突破他们设在淮河里的巨木水障时,竟然没用战舰,而是直接骑着骆驼冲过了河面。李重进、赵匡胤、王审琦等大将争先破敌,所有南唐的水寨、旱寨、战舰以及濠州城无一幸免。当战斗结束时,才是10月18日。

    10月19日,南唐人继续挣扎,派出数百艘战舰从涣水的东面来援救濠州。可惜没等他们到,柴荣就亲自挥军迎了上去,在洞口将他们彻底击败。柴荣不顾劳累,马上率军向东,扫荡剩余的南唐溃兵,一直追到南唐的下一个军事重镇,泗州。

    什么都无法阻挡柴荣了,泗州没有支撑多久,举城投降。柴荣绝不停息,强迫士卒寻觅战机。南唐水军在劫难逃,他们剩余的战舰从清口匆忙撤退。柴荣派水军在淮河疾追,他自己和赵匡胤分率骑兵夹淮河两岸追击,一直追到楚州西北。节度使陈承诏被赵匡胤俘虏,南唐水军覆没。

    轮到楚州。这时柴荣已经劳累到极点,而且他突然遇到意料之外的顽强抵抗。楚州守将张彦卿誓死不降,他像刘仁赡一样把要投降的儿子亲手杀死,然后发誓与城共存亡。张彦卿说到做到,城破之后,他和手下一千多名将士和后周人巷战,无一人投降,全部战死。而后周一边也因此死伤惨重。

    柴荣狂怒,他下令把楚州屠城,一个不留!这就是所谓的“五代第一明君”。刘仁赡拼死守城,你追封他彭城郡王;张彦卿誓死不降,你又下令屠城。你到底希望敌人抵抗还是希望他们投降呢?

    强极则辱,情深不寿。柴荣的短命,并不是上天对他不公,而是他自己的欲望太高!

    血洗楚州之后,不管史书如何记载评价,在当时的确没有人敢反抗柴荣了,至少在淮河以南长江以北,周军所到之处如滚汤泼雪,海州、天长、静海等地望风而降。再往南,柴荣的目标已经锁定了长江以南的南唐都城金陵。

    李璟彻底绝望了,所有的牌全都输光了,于是遣陈觉、钟谟等奉表陈情,愿献四州之地,画江为界,岁输贡物十万,以求息兵。柴荣悉平江北,得州十四,县六十。柴荣就此止步,他答应了李璟的求和条件,就此北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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